2009-11-08

百日後




朋友們在問,怎麼不寫了?

我想起前些日子在葉老全集(隨筆卷)裡看到他說,大家以為他一輩子致力寫作提攜後進,但其實有長達二十年的歲月,他都被生活的巨輪壓在底端動彈不得,絲毫吐不出話來。援引他老人家的話有點害羞(誰敢與他相提並論啊~),但現在的我差不多就是這種無言的心情。

大多數的時間裡,我被生活的細瑣填滿。
但其實在那些前仆後繼中,也不是什麼都不想。在每日漫長而令人疲憊的通勤途中,總不經意地想起許多細節,那些美好的醜陋的未竟的心醉的痛苦的消沉的…。然一踏進辦公室又立刻轉換成工作模式,盤算著教學進度與考試日程,以及應付學生們的十萬個為什麼。

任由部落格荒廢雜草蔓生的另一個原因是,常常話一出口,自己都嗅到太明顯的哀悼氣息,於是大部分時候還是決定保持表面的緘默。

一直要到阿公百日之後,那些日夜纏繞著我的幽微情緒才淡了些。那個星期日,我才得以重回山上老家,睽違一年後再次踏入他跌傷前匆匆離開的房間,與他留下的、散落各處的生活物件們面對面。我戴上他的老花眼鏡,以為這樣能夠揣摩他最後一次看電視的心情;我打開浴室的置物架,他的牙刷刮鬍刀還好好地放在原處,似乎在與我無聲對話。後來那個下午我們在花園裡泡茶,聽鄰居說起我們他過往生活和奮鬥的故事,原來有那樣多我們來不及知道的故事。

有時候我覺得他已經不在身邊了,離我越來越遠,留我一個人慢慢去明白生命的強奪豪取是怎麼樣一回事…。

於是,終於在一個不上課也不用陪家人的周末裡,我搭上高鐵,從陰雨濕冷的台北一路來到秋陽高掛的港都。隨著高鐵一日生活圈的便捷、以及寬敞空曠與台北成為強烈對照的高雄捷運予人的清爽,即使身負著工作的使命,心情仍是相對輕鬆的。我與朋友三人各據長桌一角,分別面對著文本或螢幕上的圖象,試圖為未來,各自、或共同勾勒出清楚合意些的樣貌。

2009-09-02

給阿公的話




阿公,今天台北的午後突然下起了大雨,
我跟新認識的同事在辦公室咬著三明治盼著雨停,
那一刻我突然好羨慕你,到了一個永遠是陽光的地方。

我不喜歡雨天,但我還是只能無奈地決定在雨中騎車回家,
在路上我想起你,也想起阿嬤。
送走你的前一天我們帶阿嬤回家,
她不再笑臉吟吟,姑姑拉著她說你不在了要她一個人也要堅強點,
她好像還是沒聽懂,只緊緊鎖著臉色。
我多希望她繼續與我們哀傷的話語擦身而過,
或許她就不會像我們這樣不斷地在每一樁小事中想起你。

阿公,我終究是措手不及地失去你了。
朋友們說,往後的大多數時間裡,我會忘記你離開了,
像我以前在台北忙碌著的時時候也會忘記你一直都在那樣。

你離開之後,我在台北的生活從論文口考、修改、畢業、到找工作,
時間像是被調快了般地加速飛逝,但未來卻一點一點明確了起來。
每當我完成一個階段時,我都會想著你一定也在旁邊陪著我完成這一切吧。
最近有時候我忙到以為我已經忘記無法再見到你的心情了,
可是一個人靜靜看書喝茶的夜晚,卻又什麼都想起來。

九月一日那天踏進學校時,
有個男孩坐在路邊刷起吉他唱著,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我不知道年輕的他懂不懂歌裡的情緒,
那種夏天來了又走,在秋雨潮濕的記憶中憶起已故親人的心情,
我絲毫不忍對眼前這批正帶著未知的期待踏進校園的新生提及。

我其實還是不知道應該要怎麼辦才好。

現在星期日就算回家,爸爸、媽媽、妹妹跟我還是覺得時間無法打發。
從小到大每個星期日一定都是回去山上跟你一起度過的,
一起吃飯也好、爬山也好、看你種的蔬菜水果蘭花也好、
就算只是坐在客廳裡陪你喝茶、甚至到後來只能在病床旁陪伴你都很好。
送你走之後的第一個星期日,妹妹說你離開之後星期日就失去意義了,
所以我拿著筆電到客廳,跟爸媽一起看著這些年來我為你拍的那些照片,
似乎惟有這樣才能對抗你離去之後的失落與空洞。

阿公,你知道嗎,告別式的時候本來說好不可以哭太多的,
怕這樣你會太捨不得離開我們,
但是我看到年紀最大的姑婆心疼你而哭到腳軟,
還有淚從不輕彈的伯伯、爸爸、哥哥們都不顧一切地紅了眼眶,
我終於也在唸感謝詞的時候哽咽到無法繼續。

在那之後,大家似乎都不大一樣了。
你一直向我們展現的無法折彎的生命韌度,像顆種子般悄悄地發芽,
全家人更加地凝聚在一起、妹妹開始積極地想瞭解客家文化、
我也用盡全力地想要告訴大家,爸爸雖然只有我們兩個女兒,
但我們卻永遠屬於這個家族,如我在論文謝誌裡寫的,
如果我有幸獲得了些什麼榮耀或掌聲,將全部歸給我的家人們。

秋天的風吹起,園裡的秋柿也快要收成了,
到時候一箱箱堆疊起來,看著箱上滿滿是你的名字,又該是怎樣複雜的心情。

阿公,如果我的這些話也可以順著風勢飄到你身邊就好了。
我真的,真的很想念你。


(圖為夏日清晨六點,東豐大橋上的日出。)

2009-08-04

致謝

七月中我寫了兩則致謝詞
第一則是論文的謝誌 我在開頭說
感謝賴和,感謝賴和文學營的夥伴們,1999年冬天的鬥鬧熱,不只是我臺灣文學的起點,也是人生中重要的不斷電系統。

感謝在臺大臺文所的這些年,小黃樓屋瓦下的學術生活,是我始料未及的艱難與美麗。

第二則是爺爺喪禮上的家屬謝詞 謝謝所有幫忙我們處理後事的長輩親友們
我偷偷夾帶了一段話說
很久沒有這樣所有家人都放下手邊工作 好好地聚在一起 回顧那些美好舊時光 這是爺爺留給我們最大的禮物

我還想謝謝知情的朋友們
那些安慰的話語 以及無聲的援手 我都收到了
沒辦法一一回覆致謝 但希望你們知道 這些陪伴對我來說
已是求仁得仁的莫大恩惠了

Thank you all.

2009-07-17

20090716

深夜的手機鈴響之後
我只匆匆留下一點訊息 將見面的約取消 將未盡的事交待好
然後拋下報名好的四間學校加起來有十個缺額的考試
請還在拼報告的黃叫載我去 搭上三點半的車回台中

跟我同車的人有八個 夜色不美但我仍望著窗外 想著
台北到台中不過就兩小時 有什麼理由他們非得在這樣的時間搭車呢
他們看起來都不像我腫著眼垮著臉準備回去奔喪

一直以為 以我跟阿公的感情 
我一定會感受到一些蛛絲馬跡而能有心理準備的
但沒有 我當晚仍一如往常地吃食 忙碌 講電話 並吵鬧著定居台北的可能性

就在這樣細瑣的日常之後 因著連日來欠眠的疲憊 也想起隔日的早班
於是試著讓自己早點入眠(說早也不過是一點多的事了)
才正要眠去 電話就響了
一看是習慣早睡的妹妹 心理大約有底了 於是雙方都在電話中支唔
就是開不了口說 阿公離開我們了

車下交流道的時候天已亮了起來 
然我再怎麼趕回到東勢 終究成為最後一個才回家的人
言談中他們指責我是最後一個未了的心願 所以眼睛才未能完全地閉緊緊
  
我不斷地去看躺在冰箱裡的他 牌位上方照片中的他
我想問他是不是好冷 我想跟他說我回來了 終於快要畢業了
但淚水只是撲溯溯地掉 相對於已經紅了眼眶整晚 開始忙碌起喪禮瑣事的家人們
我明顯地是格格不入的遲到者

回想大前天 也就是星期日去接他出院的時候
洗完澡的他看來神清氣爽 但是這次的入院已經讓他虛弱到再也無法說話了
他躺在床上試圖揮舞著手向我示意些什麼 但我猜不透
他也不再為晚年進出醫院無數次所受的苦痛流淚了
於是他最後對我清楚表達的一句話 便是上回在加護病房仍用力對我問的那句:
"畢業了嗎?"

他都知道 即使這幾年因為腳傷已經接連而來的虛弱
他從來都對我們的行程與日程了然於心
每次見面總是不忘問上幾句近況

爸爸說阿公的遺照看起來眼睛骨碌碌地 想必是他高高地在那兒一直在看著我們
但我每見到那張照片就要哭 猜想那是他八十幾歲的時候 還沒跌傷以前
為了換身份證什麼的 穿上他愛的水色襯衫與外套 特地去照相館拍的
他一直好瘦 但遺照卻對比出躺在冰箱中的他 被這幾年的病痛折磨地多麼
連續兩年只喝流質食物或強迫管狀餵食之後 他從前看不出來的高齡
都加倍地以柴瘦的身子與凹陷的雙頰證明
  
這才發現 我好像也不是很確定 
一個親人徹底從生命中消失會是怎麼一回事
舅舅走的那年我才十歲 只記得他要我好好地考上曉明
現在阿公走了 我卻怎麼想都不明白
失去一個生命中確實存在二十幾年的至親該怎麼辦

由於口考跟頭七硬生生地撞期 
想了很久我還是決定打電話問柯老師改期的可能
豈料電話一接通 我叫了聲老師 又哽咽起來
太多的時候都想一個人躲起來大哭一場
但來看阿公的人這樣多 我只能邊為他折蓮花或燒紙錢 邊偷偷擦掉不小心滴下的淚

佑佑跟容容問我:"姑姑, 阿太去天國當神仙了嗎"
"我們燒錢是要給阿太在天國買房子嗎""阿太睡在冰箱裡會不會冷"
這些其實都是我也好想知道的問題 上香的時候媽媽說有心願可以跟阿公說
但我一點也不想許願 我只是一直拿問題來煩他 
我問他現在是不是再也感覺不到病痛了 是不是又可以穿起燙得挺直的藍襯衫
開著他最愛的jeep上下山採買日常用品了 有沒有終於跟已逝的家人們團聚
還是他其實也很捨不得離開我們

一整夜沒睡加上一整天的忙碌下來 晚上我們開車回家休息時
突然有種我們只是去探望阿公 他還在床上安穩地睡著
我們一如往常地在回程途中閒聊生活的錯覺
但錯覺終歸是錯的 我明白在這一切的忙碌過後 會像黃叫說的:
"以為會隨著時間的增加而忘記,其實仍然實實地藏在心裡。
也許是疲累也許是孤靜,就又會狠狠地再把它挖出想起。"
     
睡前我在心裡悄悄地跟阿公說晚安 雖然早中晚安可能對他再也沒有區別
但夢中是我唯一可以再次看到他健步開著車帶我去兜風的魔幻時刻

2009-06-27

早安



04:44

好久沒聽見清晨窗外那些細小的聲音了。

麻雀們才剛睡醒就迫不及待「雀」躍著,
我拉開窗簾,看見微亮的天光,驚喜地像第一次見到日出一樣。

早安,在河彼岸的台北。(好幾天沒過橋了)

這星期以來總是左手腕與肩膀齊發疼,
並總是無法在三點之前入睡,卻又在晚間八九點感覺睡意,

距離論文口試本送印還有兩天。



(註: 照片為jiao攝於中正橋上)

2009-06-08

畢業典禮前一夜


(photo by Pang)

我以為,我會如兩年前自己說的那樣,再也不踏進那塊展演場地。


然而還是經不起好友的邀約,衝動地訂了票,邀了青梅竹馬陳阿宏,
吃完雞膳料理,八點整準時沿著free hugs street bar下階梯,
逛完小白兔橘子,進到那塊方方整整卻動輒呼吸吐納數百人的場地。

要在PA臺的左側見,從內湖趕來終究遲到的格子說。

第一個鼓點落下,頭髮剪得極短,穿著一個只寫著"娘"字t-shirt的女主唱
省去一切的開場寒暄,跟貝斯手與鼓手齊飆了五首歌。

那時我有點後悔,答應地太輕易,忘記重遊舊地是會勾起一些壓抑已久的
情緒。空氣中飄浮的視聽與幻覺,在某些歌起音的時候就知道,但我們
只是靜靜地併肩,很多的情緒和沒有說的話應該都在空氣中悄悄漂流著。

在各自的潛心閉鎖之中,都知道。


後來他們陸陸續續唱了第一張專輯裡的歌,04年的春天準備考試時聽著的,
那年夏天在野台開唱將我帶離黏膩晚風的鍵盤搖滾(而那時候阿宏也在!),
第二張充滿了離開島嶼前的愁悵與無言以對的悲傷,而在新專輯的主打歌時
想起某個女孩的我們總是忍不住偷偷交換一個無奈的眼神......。


這樣便很完整了。不長不短,剛好是我準備研究所考試的那個春天,到真正要
離開學院的這個夏天。被時光篩過的我們,或許話越說越少,夢越來越小,
學會對眷戀放手,更揮霍或者更珍惜。但卻怎麼樣也忘不了生命中某些時刻的
背景音樂,以及始終一起跌撞、彼此包紮的那些(當初也是由新朋友釀成的)老朋友。

2009-05-24

我們家




四月最後一個星期六早晨,電視安安靜靜地一句話也不對我們說,正當我們準備展開買新電視的可能性探討時,波胖突然說,他向公司辭職了,就要搬回老家了。

我跟J受了這突如其來的宣佈打擊,頓在原地說不出話來。以為我們三人就算作息全都巧妙地錯開、平時各自享有獨佔客廳的時光,也不至於疏離至此,都到最後一刻了才對我們開口。

在這種尷尬的時刻,少了電視機傳出的喧鬧聲緩和氣氛,好像才哀傷地發現他(電視?波胖?) 的重要性。

雖然我總說他倆一個過胖一個過瘦,一個破壞王配一個修理王,但這卻是我在台北這麼多年遇過最好相處的室友。儘管後來我們各自湧起許多慷慨激昂的疑問投向他,但波胖只是不辯解地說,這是他思考後的決定了。

於是我跟J也只能一面看著波胖將這兩年來的生活痕跡連根拔起、帶著他簡單的家當離開我們、以及巷口賣魯味的老闆娘,一面開始苦惱新室友的人選。又後來,J因故常回彰化,總是三個人熱熱鬧鬧說些無關痛癢垃圾話的場子,突然又像前幾年那樣,我再怎麼吶喊也不會有人出聲。明明不是個多話的人,卻仍在渴望對話但只有滿室沉默的每一天中,感覺需要。

我走進波胖清空的房間,還留著我碩一碩二那兩年生活的痕跡──牆上的張懸在海報裡點起了煙、英國地圖被我用紅筆在一個個城市上註記、不定時更新電影劇照用的麻繩與木夾、淡粉色的窗簾迎風會吹翻地老高、木製大衣櫃上貼著的黑白照片──那是我多麼用力渴望擁抱的時期,留下這樣多帶不走的印記(也的確沒想過會再回來與它們面對面的)。然而波胖的兩年卻什麼痕跡也沒留下,只我一個人在空房間的舊回憶裡發呆。

下午陪小苗與小幼在附近看房子,外觀是極老舊但討喜的兩層樓建築,成排地看來頗有眷村式二樓公寓的味道。三房一廳一衛一萬二,兩人合租剛剛好。我們在二樓有雕花陽台的房間裡聊天,想像著掃除與粉刷過後的美好可能,也在心中暗暗排演陽光緩慢地由陽台移入屋內的動線,說不上地第一眼喜歡,在屋內站得越久也彷彿逐漸能夠想像定居下來的姿態。

然我們才下樓走到前院,房東就說不好意思剛剛租出去了,秒殺。明明我們是今天第一組來看房的人,竟然還有老鄰居跑來隨意地探探頭就決定租下的程咬金戲碼。錯愕的四人後來在附近怎麼看都不滿意,人總是這樣,被搶走的玩具永遠會聲稱是最喜歡的那一個,找房子的希望泡泡總是圓了又滅,緣份這種事永遠都比地圖上糾結的街道巷弄還難捉摸。

大家都離開了之後,我一個人回到位於河堤旁三樓的家,點起燈,為自己煮一盤和風梅子義大利麵佐溏心蛋。想起兩三年前媽媽總會在電話問我回到「宿舍」沒,對她而言,只有父母在的地方才是「家」,然而我卻始終沒有向她提起,在回臺灣的這八個月中,我已以一種逐漸生根的姿態,陸續添購了一些帶不走的家具,也與朝夕相處的同學朋友們蔓生出如家人情感般的枝葉。尤其在遊走過這麼多無主待招領的空屋之後,擁有通往某個大門的鑰匙,可以隨手扭開熟悉的音樂,轉頭就能對某人進行不一定有深刻意義的瑣屑談話,是客居他鄉的無比幸福。

J還沒回來,但他的杜鵑玉蘭花九重葛無患子非洲鳳仙瑪格麗特牽牛花千鳥草都精神抖擻地等著我回家,在一天的日曬風吹之後,給他們一點水份的滋養,就像是室友的半掩的房中點透出的燈光一樣,是種無聲但絕對溫暖的陪伴。

(圖為後面窗臺上開得最好的瑪格麗特。)

2009-05-02

玫瑰玫瑰, 我怎麼愛你?

(標題借用王德威)

1940年代陳歌辛(註)為電影《天涯歌女》所作的插曲〈玫瑰玫瑰我愛你〉是,由姚莉主唱。隨後被美國歌手Frankie Laine翻唱,改編成爵士樂版本的Rose, Rose, I Love You,為首支被翻唱並一舉登上美國告示排行榜的中文歌曲。


1984年,王禎和借用歌名為自己的小說命名;1998年再由Howard Goldblatt翻成將王禎和的豐富多汁的小說語言譯成英文版本。


以下是Frankie Laine的版本,那詞,那聲mei gui,那些細身、杏眼、熱帶芳香的描寫,東方想像真是無處不在啊……





Rose, Rose I love you
曲﹕陳歌辛
詞﹕Wilfrid Thomas

Rose, Rose I love you with an aching heart
What is your future? Now we have to part
Standing on the jetty as the steamer moves away
Flower of Malaya, I cannot stay

Mei Gui, Mei Gui, oh, make way for my Eastern Rose
Men crowd in dozens everywhere she goes
In her rickshaw on the street or in a cabaret
"Please make way for Rose" you can hear them say

All my life I shall remember
Oriental music and you in my arms
Perfumed flowers in your tresses
Lotus-scented breezes and swaying palms

Rose, Rose I love you with your almond eyes
Fragrant and slender 'neath tropical skies
I must cross the seas again and never see you more
'way back to my home on a distant shore

(All my life I shall remember)
(Oriental music and you in my arms)
(Perfumed flowers in your tresses)
(Lotus-scented breezes and swaying palms)

Rose, Rose I leave you, my ship is in the bay
Kiss me farewell now, there's nothin' to say
East is East and West is West, our worlds are far apart
I must leave you now but I leave my heart

Rose, Rose I love you with an aching heart
What is your future? Now we have to part
Standing on the jetty as the steamer moves away
Flower of Malaya, I cannot stay

(Rose, Rose I love you, I cannot stay)




(註: 我覺得陳歌辛最聞名的作品應該非〈恭喜恭喜〉莫屬了吧.....都過了幾十年了,一到新年還是要被疲勞轟炸....)

2009-04-12

兩好三壞

今天特別覺得困頓,
想離職指數飆升到百分之一千,
下午趴在出納組工讀妹妹的桌前拿著號碼牌背面寫滿了my life sucks/
it sucks to be me這樣的字眼,再用訂書針狠狠釘過,再將紙條拆碎。

吃掉整包憶文從日本帶回來的草莓巧克力也沒用,
我胡亂地捧著晚餐的麵轉著電視找不到對的頻道。

波胖(-->今天難得沒加班)回來之後我隨手轉到牛獅大戰,想想球季剛開始,
我也很久沒好好地看完一整場球賽了,於是坐在地毯上看了起來。

平時跟我作息總是完全錯開,一星期難得說十句話的波胖一邊幫我補充
哪些是從中信跟米迪亞來的選手,哪些又是今年選秀新進來的,完全懂我
先前一年多跟中職脫節的窘態。

看著看著,就想起開始看球賽,中職十五年,也是因為那年現實的閉鎖,
只好在下班後拎了加油棒就往學校旁的台中球場去吶喊。
又或者一個人回家後,不顧娘與妹的白眼在沙發上兀自激動地加油著,
希望一記全壘打,或一局精彩的逆轉賽,可以把我從粗糙的現實帶走。

今天的牛獅與象熊戰分別在八局與九局時出現滿壘,兩好三壞兩出局的狀況。
於是我想起那些年陪我看球的那些朋友們,
要是現在我們一起在球場,還會像當年那樣一起敲著加油棒跟著口號喊出聲,
期待著在這局結束之前那精彩難忘的得分嗎?

2009-04-10

島雨





在春雨中,冒著風浪去島上。

海邊的早餐之後,剛好下起一場補眠的大雨,
島上的雨說也奇怪地,帶出的夢境(巧妙地)避過日日沉在肩頭的眾聲喧嘩。

騎車環島,淡季的店家與清明返鄉居民不成比例。
小朋友的小皮球口訣,滾落到白沙上開出群魔亂舞的浪花。

環島兩圈的長度,剛好可以想起二十六歲那年的八個國家N個城市。
風的肌理跟著飛魚,黑羊眷戀山丘,我們以一種沒有影子的姿態活著。

2009-03-31

天堂紙紮

感冒時的夢境是一部部不願再想起細節的恐怖片。
至親的死亡、至愛的離去、生老病死的分離場面一再再上演。

如果已經這樣在夢裡演練得滾瓜爛熟,
等到天主將親人接去的那天會比較不難過嗎?
還是我仍會同夢裡一樣失聲地哭?

忘記是沙特還是誰說過,
每個人其實都曾偷偷在淺意識中想像過最愛的人死亡。
這樣亂想亂逛,就發現了這個奇妙的天堂紙紮公司
http://www.skea.com.tw/

裡面有令人相當傻眼的各種產品,
房屋食物美容彩妝寵物筆電都有各種花色款式可以選擇,
連比iphone還早在臺上市的Sphone都強調是全配,
重點是全省免運費噢。

這是近來逛到最有創意的網站了,
真想知道顧客群究竟有哪些人。

2009-03-24

春日清晨雜想



5:50a.m.
明明十二點多爬上床,近來總是要睡上七八個小時的我卻在天光未完全
顯現之前就醒來。怎樣翻覆也睡不著,好不容易自己偷放假不用再早起
趕簽到的這天,身體各項機制卻早早地甦醒,c'est la vie.

只剩窗外迫不及待的鳥囀與室友們均勻的呼吸聲,以及我過份清醒的思緒。

有時候覺得自己被卡在論文與無奈的工作裡動彈不得,但翻個念又覺得
現下似乎是游刃有餘的,在未來一切都未到位之前,還有著各種夢想的
可能,不滿意的一切都還有翻盤的機會。

carpe diem.
很老套卻是我現在最紮實的想法。
客廳裡那束當初J說希冀一點微薄的香氣可以換我好點心情的百合在兩個
星期之後終究是凋謝了,但後頭陽台上還有新朋友瑪格麗特與杜鵑,
校園裡上百株的的流疏也應著暖春早早地開了滿樹雪白,如果可以我還想
抓住最後一點學生時代的春天信息,一如那日我們五人在傢飾賣場還是
忍不住被資本主義燈下刻意營造出的溫馨氛圍收買,直嚷著想在這裡成為一個家。

雖然我們心頭上的家都指向不一樣的遠方,也該是不一樣的形狀,
但在如此熟稔彼此一切的美好與一切的惡狀,常互相掛念卻又動不動假內鬨
真鬥嘴的我們,在那一刻,笑成一片春天心頭上最美的光景。

2009-03-10

精神出軌



剩下這麼一丁點可以踩踏的地
再一步 就粉身碎骨

2009-03-03

和風明太子鮭魚義大利麵



雨天的晚餐,吃完就要埋首寫論文的那種。

想讓自己心甘情願坐在電腦前,
所以要先多花一點時間在廚房,
即便是這樣快速偷懶的料理,
也總比不甘不願走到巷口買一碗麵要費時。

我只喜歡Capellini,
雖然總被笑說天使的頭髮根本就是台式麵線,
但就是要這樣的細緻才能感覺extra virgin olive oil的芬芳。

因為太喜歡媽媽買給我的這罐鮭魚明太子,
所以隔天又做了鮭魚明太子蘋果沙拉,
蘋果的脆甜搭上海鮮竟是這樣好味。

結果傳給媽媽的簡訊,竟然開頭就說,
我好想念她的料理。在這樣的下雨天。

2009-02-25

再見小黃樓




這個星期的大肆搬遷之後,小黃樓就要灰飛湮滅。

所以我們拿起蠟筆放肆地在白牆上作畫,偏好文字的我們都不能畫得傳神,但滿牆的塗鴉一筆筆都記載著研究生活的艱難與美麗。

所以我們在週末早晨偷偷爬上從未去過的屋頂,看看在我們日日夜夜的瓦屋長廊生活之上是什麼在為我們遮風蔽雨。模仿著電影〈在屋頂上流浪〉,登頂的我們笑鬧俯看著平日出入的慣常作息,回味前此兩年的生活點滴。

所以我從記憶的斷瓦殘礫中挖出片段,才發現從當年何老師領我們來看翻修中的小黃樓至今,已是整整五個年頭,在當年的合照中還笑得青澀的我們,都已紛紛肩起冷暖自知的社會責任與壓力; 沒想過的情感枝葉也就在此蔓生開來。

兩層樓防空色的小黃樓,夾擠在普通大樓、與化學館之間顯得那樣沉默渺小。
這個從前地理系、現在臺文所學生每日生活的所在,就這麼靜靜地躺在醉月湖畔,細數著不遠處球場上的汗水與笑聲,見證了臺大近五十個寒暑。

小黃樓像是個安靜的載體,任由一代代的臺大人在它的身上書寫歷史,紀錄五十年來學生活動軌跡,藉著不斷刮除、覆蓋、重寫、與流動產生新的意義。而對於末代的我們而言,這棟獨一無二的戰後建築即將在怪手的摧殘下傾頹倒塌,面貌再也無可指認,學校願景中的教學大樓,不論是叫做普通綜合或是共同,都再也沒有特殊意義。

就在我們邊敲打著追憶文字的同時,所剩不多的小黃樓時光也快速地流逝。書寫從來也就抵不住遺忘,瓦屋裡不分晨昏寒暑的笑聲與苦悶,從此只能在記憶中找尋(註)。


註:對著我們這些感傷的告別式,老師淡淡地說,只有年輕人才會對消逝的事物感傷。很久之後,當我們打開電視、或連上youtube,找出某集的〈愛情合約〉或〈波麗士大人〉,看見鏡頭下的小黃樓,還會不會遙遙地懷想這幾年的瓦屋研究生歲月?



登頂照片在此

2009-02-24

lies, lies, lies




"Is there any secret inbetween?"
"No"
"Which was a lie, and apparently not a white one."

2009-02-15

[展覽推薦] 漂囚



剩最後一星期趕緊來推薦一下,謝家姐姐的第一次個人攝影展<漂囚>,
訴說一個個在紐約的台灣留學生內心底層的故事

地點在很適合趁著這樣晚風聊天的蛙咖啡
展覽只到23日噢,姐姐就要回紐約了!

沒有名字的故事



有時候覺得自己好像沒去過愛丁堡一樣。

那些我出國前揚言要丟棄的種種,在這個冬天似乎變本加厲地以滾雪球之姿向我襲來。

那天我做了個驚駭的夢,夢裡我回到家裡,上樓要拿東西發現鄰居的阿姨蹲在地上收拾著些什麼,我問她怎麼會在我們家,她以不可置信的眼神說:
"小如,妳怎麼會在這裡? 妳不知道妳已經死了嗎?"

雖然事後elma對我這個夢所能體驗到的詭譎經歷相當讚賞,但當下我著實被嚇地只能結結巴巴地問是怎麼回事。

阿姨接著說,我死了之後,全家人很哀傷,所以就搬離了這個我們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將房子賣給她們。而那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然後我嚇醒了,我在二十七歲就死亡,並且一直到十五年後回家才知道?
那這些年我去了哪裡又做了些什麼? 我到底是怎麼死的?夢裡為什麼是那位
平日跟我幾乎沒有交集的阿姨出現? 十五年又代表了什麼?

這樣的問題不斷地纏繞著我,果然夢的解析不是憑一己之力能單獨完成的。


回到台北之後,總會在近似的時間點撞上舊時的回憶。

越洋來的明信片,東洋旅行的紀念品,該用力熱鬧的節日卻只有一整個房間
的空盪,那些我以為就要淡去的人事物又在不該出現的時刻,從msn從樓下
信箱中從facebook上飄出來引我注意。

還來不及消化掉這些情緒,就先被女孩一通電話拉出門喝咖啡。
她的眼淚始終只在眼框中轉,一如往常地堅毅沒有掉下,
但她皺著的鼻與上鎖的眉道盡了一切。
我沒有說,但相當心疼她又傻又善良的執著;
我想擁抱她,終究只交待她好好照顧自己。

沒有誰可以陪誰消化這些過份濃稠黏膩。
就連他在那封坦承自己不勇敢與不誠實的信中的滿滿歉意,
我都拿不出適切的字眼回應。

雖然最後,我們在別人的回憶裡成了沒有名字的故事,
有一天,一定可以再輕輕合著掌,溫柔堅定,哼起輕快的歌。


(圖為校園裡的白千層,總覺得它們一定有好多故事要說。)

2009-02-01

揮別

過了一個詭譎的農曆新年,
也就這樣接受了許久未見、各含芥蒂的親友們共築起來的表面和平,
有時候我甚至偷偷懷疑自己是真心喜歡那些應景假象的。

或許因為年紀也畢竟有一些了,
很多無奈和遺憾只能在心裡發酵生酸,
卻仍學會抖抖身、看來什麼過往塵煙都不沾地咬牙面對明天。

期末我回母校開了一整晚的會,
冗長的議程連帶地垮了我的嘴角。
最後在一樓咖啡廳的明亮燈光下疲憊原形畢露,
我眼看著姐妹倆在我面前鬥嘴幾至翻臉,卻無力勸阻。

那樣似曾相識的夜晚使我想起很多面孔,
年少時在指南邊境的一切,走過的路跌過的傷唱過的歌讀過的詩認識的人們,
沒有那些我一定到不了今天。
甚至,在轉角遇上的那個我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面的人,
仍然用一慣的良好教養,給予我輕滑過表面的問候,
藏起胸中澎湃的千言萬語,轉身又隔下一個天涯。

寫論文的日子裡照片拍得極少,卻仍然在束縛中渴望逃匿,
跟家人去了趟宜蘭,途中我丟棄一些彆扭的情緒也撿拾一些回憶,
我希望能原諒那些昨日,與今日的自己和好,勇敢而無畏地朝未知微笑。

2009-01-19

光明燈



我想也沒想過,繼自己扛回家(還因搬運不易在途中扭了腳)的一張椅子之後,
我在台北小房間的傢私中,會添增體積如此龐大的,
從你們而來的,一盞光明燈。

記得那是剛回台北時,某晚就拉了舒恩陪我去ikea採買,
我碎碎唸著好想要帶一盞大大的燈,一個手作的數字顛三倒四
只有自己才看得懂的黑白色調大時鐘,還有一個可以把想要的回憶都
貪心地納進去的大木框。
當然我的小房間不適合任何大型物品,所以終歸還是只帶了些杯燭枕套
之類的必需品回家,沒想到她卻一直記著那樣一盞立燈。

於是我開著這盞燈寫論文校稿讀書聽音樂喝茶拖地折衣服,
跟後窗陽台上新買的那株空氣鳳梨一樣,是每天生活中紮實溫暖的陪伴。

帶不走的東西越來越多,彷彿自己也就要在這城裡慢慢生根,
蔓生的人際網絡與腦海中的方向路名一樣越複雜,也越清晰。
回台中的次數越來越少,在另一個盆地中生活的樣貌也就逐漸成形,
最終會不會,就這樣在這裡,慢慢地與你們,拼湊出另一個家的樣貌。

2009-01-06

椅子一張

這學期以來最大的困境是,日文單字跟文法不論我花多少時間就是進不到我的記憶裡頭去,別說長期記憶了,連考前前一晚熬夜苦唸,隔天還是濁音促音東缺西少地分數被扣光光。

第n次的低分之後,我沮喪極了。
傍晚回家的路上,經過廈門街,想起書桌椅子的木栓日漸鬆落,於是隨意踏進一間門口擺著許多辦公家具的店面,在腦海中描繪著想著新椅子可能的面貌。

店裡的氣氛使我想起外公與阿祖。
外公的家具行在我們還小的時候就歇業了,阿祖說傳統手工打造的實心桌椅抵不過大量生產的合木板低價家具。但直到他以九十多歲高齡離開我們之前,每次我看見的他都是坐在工作桌前對著木塊拋光磨亮的佝僂身影,我私自以為那是一種對他這大半輩子與木頭工藝為伍的緬懷。

是晚,生平第一次,我對著目錄上兩三百種椅子不知所措。扣除我不想要的滾輪電腦椅(有扶手╱沒扶手╱人體工學背板的),店員很努力地推薦說,什麼樣的椅子都有噢----圓柱的╱方柱的╱椅背高的╱低的╱有扶手的╱沒有的╱蝴蝶椅墊的╱圓型椅墊的╱三角椅墊的╱有海棉靠墊的╱燒肉店用的╱紅的黃的藍的紫的綠的黑的白的粉的青的----原來挑張椅子的複雜度遠遠超過我貧瘠的想像,當初我只想在茫茫目錄中挑張耐坐有現貨可立刻打包帶走的。

這是我賃居在外這麼些年,第一次為自己添購家具。

找房子時總是想要找盡可能附帶基本家具與家電的,因為知道不會久留,所以櫃子啊小家電們也是拼拼湊湊地用著,牆上的海報照片與房間的陳設也都一眼可指認出是暫且安置的。也因此從來沒有踏實地在台北生活的感覺,家總是在遙遠的彼方,溫暖的唯一所在。

這次回台灣之後,仍然在匆忙之中就決定了住宿,憑著室友們都是再信任不過的舊識,我搬進一個坪數小到只容我一人單線進出的房間。

明知道不可能在這小方小空間中暫居太久,然而卻以一種定居之姿開始盤算著要在後陽台花盆中埋下怎樣的種子,再也不用擔心周末回台中時沒人幫我澆水。卻忍不住偷偷添購一個個帶不走的易碎碗碟,卻在挑一把椅子的時候希望它可以在台北陪我多過幾年,多聽幾張捨不得離手的專輯,再多寫些堪用的還能打動人的文字。

一張椅子,會不會是一個家的起點?

2009-01-03

Dream up 2009

從來沒看過101跨年煙火,
今年在最後一刻悄悄召集到九人小隊,
11:45從研究室出發走向社會系旁有飛機的那片大草坪,
沒有倒數聲,沒有音樂,沒有硬要吵熱氣氛的主持人,
也沒有刻意的擁抱或祝福,
大家默默地仰頭看完一分半的光鮮燦爛。

銀花火樹的燦爛稍縱即逝,
再也沒有比跨年現場刻意營造出的激情喧鬧更不真實了
----蠶湧的人潮、鼓譟的空氣、一定要幸福的誓言
……那些我總是下意識抗拒著的一切。

所以那一晚我在校園裡,
跟過去一年中真真實實生活在一起的你們,
把這一天像365天中的任何一天度過,消解新年神話的魔力,
用一包仙女棒,幾瓶café odeon的比利時啤酒,
談著來年中一定要一起完成的夢想,如此紮實而單純美好。

Cheers!
為我們的論文(219夥伴們)與秘密計劃(2f1好友們)乾杯!




p.s. 打這篇文章前,我還是濫情地回顧了20062007、與2008
從每年的年度感言中又想起那些曲折的心腸心事,
不知道是不是年歲也有好些的關係,
但再也沒有哪一年像現在這樣每一天都忙碌紮實又覺得恩典滿溢的,
謝謝你們,我親愛的九人小隊。


跨年照片在此